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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號跑道 ◎撰文/吳盈光 ◎期數:478期 ◎2017.07號

你去過天國的運動場嗎?我去過,不過是被主耶穌拖去的,而且還是在求職第十九次碰壁的當天,祂無視於我脆弱的心靈在蕭瑟的寒風中顫抖,硬是把我拖去跑步,有這種朋友,我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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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啦,我招了,其實沒有「蕭瑟的寒風」,那天氣溫直逼三十五度,熱得連蟬兒都忙著擦汗,沒空發出唧唧聲了。當我打電話給某公司詢問有沒有職缺的時候,額頭和掌心都冒著汗。

「不好意思,我們已經招滿了。」

「我不當業務也沒關係,可以當端茶水的小妹。」

「不必了,我們有自動飲水機。」

「不然我可以掃地、倒垃圾──」

「我們掃地的阿嬤雖然八十歲了,打掃起來可是清潔溜溜,號稱連馬桶的水都可以舀起來喝,妳有辦法掃得那麼乾淨嗎?」

「呃,應該沒辦法。」

「那就抱歉了,我們沒有適合妳的工作。」

我大學畢業,正值青春年華,竟然輸給八十歲的老阿嬤,心靈是真的「在蕭瑟的寒風中顫抖」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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掛上電話,我像條破抹布一樣癱在床上,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發呆,主耶穌就在這時候走進來。

祂站在床邊說:「妳怎麼還賴在床上,晚一點不是有『想家』嗎?快起來梳妝打扮。」

「想家」是大專團契辦的活動,學弟妹邀請畢業的學長姐回團契小聚,大家一面吃著茶點,一面握手寒暄、交換名片。

我翻個身,背對主耶穌。「我寧可吞胃鏡,也不想回團契。」

「妳明明很想念以前的契友。」

「對,我想念他們,但還是不想去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我轉頭瞪主耶穌一眼,又把頭轉回去。「我最討厭祢明知故問。」

畢業八年了,同一屆的契友各個事業有成,Amy結婚了,阿智去美國讀博士,大寶還當上負責人,當大家互遞名片的時候,我的名片上面只會寫著「張小珍,三十歲,沒工作、沒對象,畢業於你沒聽過的大學,連打掃都輸給老阿嬤」,這種名片,我怎麼有臉遞出去?

主耶穌忽然拋出一句話:「走吧,我帶妳去天國的運動場跑步。」

我還沒來得及說不,祂就把我拖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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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到天國的運動場,橢圓形的操場上有好多人在運動,有人跳高,有人跳遠,有人在擲鉛球,也有幾個人在跑步。耶穌指著無人使用的跑道說:「妳就在五號跑道跑步。」

我說:「祢與其帶我來運動,不如快點幫我找工作,不然幫我找對象也好,我現在就像一包快過期的餅乾,急得要死。」

「別急,先跑步再說。」

耶穌丟下這句話就走了,我嘟起嘴,拖著不情願的雙腿走向五號跑道,而其他跑道上已經有四個人在跑步了。

一號跑道的人,頭戴方方正正的學士帽,身披寬大的畢業袍,袍子上繡著哈佛大學的校徽。

二號跑道是新娘子,穿著白色婚紗和三吋高的高跟鞋,人還沒跑到我身邊,就聽到高跟鞋扣扣作響。

三號跑道是西裝筆挺的上班族,手裡提著黑色公事包,胸前的識別證印著「總經理」三個字。

我正想笑他們怎麼穿成這樣來跑步,第四位跑者就衝入我的視野,他肩上架著小提琴,一面跑,一面拉出悠揚的樂音,超厲害!

這四個人跑起來可快得很,咻的一聲就從我身邊掠過,至於我,腿突然變得好沉,好像腳踝繫了重錘似的,光是向前跨出一步就很費力,與其說是「跑」,不如說是把自己向前「拖」,才前進幾公尺就滿身大汗、兩腿發痠,很快就被那四個人遠遠甩在後頭,不管我再怎麼努力,還是落後他們一大截。

他們越跑越遠,然後繞到旁邊去,不一會兒就從我的視野消失。過了不久,又一個接著一個從後頭追上來,我又被甩在後面了,只能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乾瞪眼。

最後,我雙腿痠到發抖,跪在地上喘氣,汗如雨下。我用拳頭搥著地面,可惡!為什麼跑得這麼慢?連跑步都跑不過人家,太遜了吧!要是我手上有一根鞭子,早就狠狠抽自己一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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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,耶穌走到我身邊,俯身問道:「小珍,妳在做什麼?」

我哭喪著臉說:「我已經盡力了,還是沒辦法趕上他們,我到底哪裡做不好?」

「五號跑道是肌力訓練的專用跑道,地心引力是地球的兩倍,妳等於是背著另一個自己在跑步,背著60.34公斤的重物當然跑不快。」

「難怪我的身體變得好重,這樣當然跑不贏他們嘛!」

「這不是在比賽。我安排妳在五號跑道,目的是要鍛鍊妳的肌肉,可沒要求妳跑贏任何人。」

我指著那四位跑者說:「為什麼我練得這麼辛苦,他們就可以那麼輕鬆?不公平!」

「我給每個人的功課都不一樣,那位哈佛畢業生在研究風阻最低的跑法,穿高跟鞋的新娘在練習平衡,總經理在練習呼吸的節奏,至於那個音樂才子,我要他寫出一首協奏曲,他只有在跑步的時候才有靈感,跑了操場十圈之後,終於譜出一個小節了。」

天哪,我不敢想像他要跑幾圈才能寫完一首曲子,看來跑得快的人不見得就輕鬆。

耶穌看著我說:「在天國的運動場,只有練習,沒有比賽;只有鍛鍊,沒有排名,如果妳一直看著別人,就沒辦法做好手邊的功課。」

耶穌有一個習慣讓我很受不了,祂講話既迂迴又隱晦,從不把旨意挑明了說,都要人絞盡腦汁去猜、去推敲、去揣摩,真的很累人。

我問:「說真的,祢到底要我學習什麼功課?」

祂微笑說:「這就留給妳自己去想。」

看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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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nyway,我後來還是回團契參加「想家」,除了熟面孔之外,還多了幾張生面孔,學弟妹要我們這些老人上台自我介紹,再勉勵幾句話。

輪到我的時候,我拿起麥克風,清清喉嚨說:「哈利路亞,大家好,我叫張小珍,目前單身,待業中,大家如果有好對象、好工作的話,要介紹給我哦!我現在正努力學習主耶穌給我的功課,至於那是什麼……,我還在想,可能是交託吧!或是學習等候!也說不定祂要我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……。不過有一點我很確定,那就是祂對我的人生是有規劃的,我不必跟別人比較,只要在祂分派給我的人生跑道上,努力跨出每一步就對了,嗯,就這樣,彼此共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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