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／Wu-Hu

今年特別冷，寒流封關、氣溫驟降。年終將至，孩子們如今也都各自成家；媳婦們也各有娘家。乖巧的孩子們仍貼心詢問：「外婆已經安息了，農曆年假要怎麼安排？還要再回花蓮富里嗎？」本應感傷的內人，卻靦覥地回答：「感謝主耶穌的大愛，揀選外婆，使她順利通過『特別施洗』，歸回主的懷抱──在天家享福，此生無憾。」

面對至親的離開，或許「欲哭無淚、心痛方休」（如同岳父到過世前都不願接受信仰），然而，岳母的生命能有如此大的翻轉，不禁讓人轉悲為喜。內人深深感念主的慈愛與垂憐，內心滿懷感動。

她說：「如今我最親的人，只剩你們老爸了……從今以後，我在，就是你們的娘家。……最擔心的是，你們少去聚會，忙於工作和世上的事，切勿忘記主耶穌在我們家的恩典！」

參加聚會，不應只是形式化的「報到、點名」，更要讓自己得到造就；為了報答主恩，服事和奉獻都不可少，也要真心享受主在安息日所應許的福分。

家人聚首，分開的理由不外乎求學、工作或旅遊，但這些都非永別，只要假日或逢年過節，仍可回家團聚。一旦結婚成家，或移民遠赴他國，便難有空檔相會；而最終的別離，是身故。俗話說：「人在、土在；人親、土親」，「家有一老，如有一寶」，讓眾兒孫都心繫不已。

岳母獨居花蓮富里老家，最期盼的就是年假，因為假期長，大家可以多留幾天。兒孫們大多會回老家過年，氣氛十分熱絡──泡茶聊天、準備年菜，還能一同讀經、悟性禱告，彼此問安祝福，互相傳達心裡的念想。岳母還在時，像極了大圈筒的黏膠，把一家人都緊緊圈在一起；當然，等待「紅包」也是重頭戲。

大家都好奇，岳母平時的生活是否極為節儉？否則僅憑老人年金，與兒女每月給予的零用錢，竟讓人人都有紅包可領，連曾孫都含在內。長期齋戒吃素的她，在圍爐年夜飯時，照樣準備滷肉、醉雞、紅燒魚……滿滿一桌，各樣菜色一應俱全。記憶中，她是如此慈祥善良、自律惜物、疼惜子孫的好阿嬤；怪不得兒孫們都喜歡親近她，搶著與阿嬤擠同一張床睡，還得「先搶先贏」才有分呢！可見老人家的「人氣」之高。

岳母對家人的愛與付出，連街坊鄰里也有目共睹。中年時期，她肩負起持家、相夫教子之責，甚至忍受夫婿感情出軌，另有一個女兒在外。一般人或許會「睚眥必報」，但她卻選擇隱忍、堅守家庭，盡心照顧年幼的兒女，不許「小三」登堂入室──「雖玉已碎，但也讓瓦不得全」。

孩子們都知道母親所受的委屈，因此格外孝順，只是仍缺一樣──尚未認識真神。人生若沒有耶穌，所受的苦只能「硬忍」，卻無法消化。內人急切盼望母親認識耶穌，因此只要回娘家，必定帶她一同上教會，除了接觸聖經的真理，也認識許多同靈。同時，她也祈求主賞賜機會，使母親得以進入救恩的門。近年寒暑假，內人更是固定返家陪伴一到兩個月，積極帶領母親慕道。

岳母善良、識大體，雖有自己的固執與堅持，卻從未拒絕去教會。因為吃素，教會也都特別為她準備素食可用的愛餐。老人家十分感謝，時常會自備簡單的水果回饋給教會，秉持「蒙賜一口，還人八斗；得人恩惠，必湧泉相報」的精神，絕不佔人便宜，非常樂意付出且不求回報。因此，周遭生活圈的人們都待她極好，所謂「事久人心現，路遙馬力見」。

摩西作詩云：「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， 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。」岳母早已過了強壯的年齡了，昔日好友一個個離世，病痛也相繼襲來，外出的機會慢慢減少了。雖與原信仰的同修友人仍有往來，但因年事已高，互動也漸漸淡了。我們曾邀請她到身邊同住，也好含飴弄曾孫，可是岳母不想拖累兒女，仍選擇獨居自理。

每逢安息日，教會都會派車接送，去聚會成了她唯一外出的活動。感謝教會的福音同工、長執與負責人平日殷勤的「家庭訪問」，約五年的時間，岳母也漸漸成為大家所熟知的「石媽媽」。

自發現罹患肺癌末期後，在僅剩半年的時間裡，她輾轉於醫院治療，先遷往花蓮市，後來又移居桃園兒子的住處，最終進入安寧病房。岳母的信仰之路，任誰都沒有把握主是否揀選；眼看她的生命一點一滴消逝，我們不禁想：還有可能受洗嗎？

正當焦急、不知下一步該何去何從時，主的恩典即刻臨到，原本昏迷的岳母立時甦醒。我們在病榻前，親自詢問她是否願意接受洗禮，與我們一同成為神的兒女？感謝主，岳母神智清楚，大聲應允接受洗禮。

消息傳回內人娘家的池上教會後，他們隨即召開職務會，迅速通過「特別受洗」申請，並由桃園教會代為施洗。在臨終之際，能夠接受特別洗禮，令兒孫無不欣喜雀躍；未信的家人也尊重老人家的意願，沒有太多攔阻。受洗數日後，岳母安息主懷，並於花蓮教會舉辦喪禮。人生最大的安慰，莫過於在主裡安息，得著永生的盼望；只要守道、不違真理，將來在樂園相聚，絕非難事。

岳母安息後，我們將遺骨攜回老家，與岳父一同安放於富里鄉立納骨塔。整理遺物時，只挑選幾件物品留著懷念。孩子們告別舅舅、阿姨們後，心裡也明白，今後母親再無「娘家」可回，也不用再為外婆的事操心。老宅因屬公厝，在老人家走後，也必須交由其他親族處理。

內人對我說：「今後你去那裡，我就到哪裡。」我回應：「若出發巡牧泰國、柬埔寨，妳也跟著嗎？」無論何往，一家人攜手同行、陪伴彼此，即是最大的滿足。

岳母受洗時的容顏與恩典，都將永存在記憶中。雖然妻子的「娘家」從此塵封，但仍深切期盼，子孫都能堅立於主前，讓「基督是我家之主」成為永存的明訓。無論娘親是否還在身側，我們深知真正的家鄉在天；惟願主保守，將來天家相聚，再續情誼，同頌主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