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中的人家
(未蘇撰,摘自清風等合著《行路難》,棕樹出版社發行)
即使日復一日仍要走著勞碌的步伐,只要心中仰望神,我們仍可經歷生命最初的波瀾。 ( 摘要)
老家僻處深山,每逢假期返鄉,得搭上兩小時的車。由繁華市集到荒煙蔓草,一路行來,只覺心塵漸濾,通身清明。
鄉農近兩三年來多改植茶樹,使原本叢樹蕪生的阿里山公路畔,大半成為畦畦茶圃;從車上望去,枯榮之際,亦頗令人感慨。
今年春假一如往常,脫去塵衣,在山林間捲舒風雲,是時正值達邦教會興建主殿,由於人手不足,故多半時間都在半成形的會堂裏運石砌磚。看著會堂漸漸成形,心裏盈溢著歡樂與感謝。
有回同堂叔下山運磚,當天烈日臨空,便是坐著也難熬,車行半途,抬頭遙望,看見炙陽下茶園裏,幾個茶農正蹲身拔草,似乎渾不以驕陽為意,腦海中頓然閃現一段話──你必終身勞苦才能從地裏得吃的,地必給你長出荊棘和蒺藜來……。此時堂叔忽道:在茶園裏工作的人就是這樣,早上帶個便當上茶園,中午做到那兒就在那兒吃午餐,帽子一蓋,胳臂一彎,抱頭就小憩一番,然後繼續工作,這就叫賺血汗錢……。
我有點茫然,彷彿看到山坡上有波波人潮,伐木、墾山、犁地、植茶,於是,短短一年間,山的面目變了。而不變的是,人依然要汗流滿面,才得飽食。
嘆息是浮生的最佳註腳,因為人本是為苦難而生。我們一生都面臨著生存的困境,一生都必須在是非虛實間掙扎,做詩的人說:「我的靈在我裏面發昏,我的心在我裏面悽慘。」(詩篇一四三篇4節)。
之後,又斷斷續續的以「人生苦難」的眼光凝視這群被山環擁的村落,此處有無比美好的落日夕陽,沁涼人心的山風,夜裏更有繁星滿天,一切都向人訴說神創造的榮耀,可是,同為受造物,人們卻必須在此世間勞苦忙碌,承擔著未知命運的煎熬及人生苦短的悲怨。
有人說:農夫是永恆的人類。確然,在與大自然的互動中,農夫與之冥合,於是他們能直接經驗到生命的真像,在苦難中,便能以順常之道撫慰自己的心靈。如今,我們都習於「靜觀自得」的處世箴言,靜觀生命,使我們無法體驗生命最深沉的掙扎,於是我們成了生命的過客,臉上永遠充斥著虛浮的笑容,彷彿一切都挺如意的。這種無實的喜樂,正是這世代最大的悲劇,當我們必須赤裸面對生命時,捨絕望而何?
朝陽下,葉尖垂掛著晶瑩露珠,半斜的坡地上,早有多人的褲管被露水沾濕了。也許,在這多變的世界,我們該去思考的,是太陽下不再新鮮的事。即使日復一日仍要走著勞碌的步伐,只要心中仰望神,我們仍可經歷生命最初的波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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