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世界的理路如此寬廣
雖是一個方向
兩邊卻是無涯際……


這篇文章是由兩位弟兄A君與B君的信略加修改而成的。B君曾企圖以愛的方式來激勵一位處於困難的女孩子，但顯然他的方法並不十分恰當，因此那女孩透過A君婉拒了B君的「好意」。這兩封信是在A君向B君說明了這情形並作了懇切的交談之後，彼此間的通信。在此，作者要特別強調，本篇的重點是放在生命的追尋與人性的探討，而不是描寫愛的故事。

在這篇文章中，讀者可能發覺，尚有許多疑問在本文中未作交代，並且本文中的許多看法，讀者亦不必苟同，但作者的奢望不多，只求能藉拋磚引玉之效，激勵大家對人生的意義，作更深刻的追尋；對環境的危機，有敏捷的警惕；並對自己的信仰，有著正確的衡量。以免迷失在人生的旅途中，而誤入岐途。

A兄：

昨天和你長談之後，我有了甚多的感觸。在反覆的思考下，長期以來我心靈上的桎梏，終於顯露了它的面目，同時迫使自己更進一步清楚的面對自己。尤其是那女孩的事，使我對自己的行為及心理，作了深刻的檢討。從前所跌入的處境，自己麻木不覺，但由於這事的激盪，使我清醒過來。如今，我竭力脫離這悲慘的情景，向光明奔去。希望你能在我需要時，給予我支援。

今天，我的思潮時常觸及我和那女孩的事，這件事明顯的暴露了我在精神上的墮落，導致人格的污點（我把它稱為精神的破產）。面對著你─一個熱誠的人性探討者─我樂意自我剖析一番。我希望這些自我分析，能作為你人生的參考，同時這種分析工作也提供給我對自己嚴密的思考、並有系統地研究自己的機會，我想你不以為煩吧！

我發覺自己是陷於可悲的自我懲罰狀態，而這正是精神破產的結果。我曾向你提起，從前我曾對教會的信仰熱心過。我所目睹的神蹟，使我不得不承認這教會的不尋常性；我所見的聖靈，使我相信神與這教會同在。但在人生的種種經歷與感受中，隨著年齡的增長，使我對信仰產生了懷疑，終致於失落了信仰。

我記得很清楚，當我徘徊於信仰的十字路口時，我非常不願意捨棄這信仰，因我深知，一旦拋棄了這信仰，無異是讓自己跌落在黑暗的深淵裏。在基督徒的人生中，生命充滿了希望，今世痛苦的生命只不過是那將來完美生命的前奏。如今的生命有如旭日東昇前天邊的光輝一般，縱使旭日一度難產，終必燦爛昇天。

基督徒的生命固然如此美妙，但我發覺若要一本正經持著基督徒的人生觀，來生存在這世界裏，卻有著不合理、矛盾與痛苦的現象。聖經告訴我們，基督徒是神的選民，是神在創世之先就選定的，也唯有基督徒才是得救的一群。但在我生活的感受中，卻無法接受這種想法。我是人，別人也是人，我發覺我的生存價值「似乎」和別人沒有兩樣。

我必須遭遇凡人所遇到的一切，其中包括著不幸與世界上的一切辛酸痛苦；我有著別人同樣的感受，因我是徹底的「人」。所以我在這種強烈的「凡人感」之下，非常不甘願，卻又不得不承認我的價值只不過和一般人一樣，和在路旁裸著屁股奔跑的孩子一樣，和在普通火車裏擁擠的上上下下乘客一樣。

他們都是道道地地的人，他們談論著家中大小的事、婆媳不睦的事，他們的手中抱著或肩上挑著一些便宜粗製的東西，為了這些東西的買賣，花盡心血，為的只是三餐的延續。我把我的生命和他們的生命作比較時，我找不出我有什麼技高一籌的地方。

在痛苦中，我承認我找不到「存在的價值」。既然喪失了自己生存的意義，不出所料，隨之而來的是可怕的精神崩潰。世間上每一件事情，再沒有值得熱誠的追求的了；世上的一切，都顯得虛無、荒唐、自虐、毫無意義。我開始墮入黑暗之中，在黑暗之中摸索，企圖在這悲劇的人生中，再度尋求生命的真諦。

我自認為在基督教裏的尋求已是失敗，但我自己的摸索能成功嗎？自古以來，有多少的智者，以畢生的精力思索這個問題，但沒有一個能尋出令人滿意的答案。我不願相信所羅門的凡事虛空論。我覺得那是他找不到答案，或者，我該如孔子所說：「未知生，焉知死？」來表示我對人生的無知，再加上「朝聞道，夕死可矣。」來坦承對人生真義的欲求而未得？

我對同學抱怨著說：「人生似是註定的謎，當人生下來時，就被關在這個謎裏，直到離開世間的一天。」在未知生命之意義的前題下，生命的一切活動，便有如失去舵的船，在茫茫的海中漂泊，不但飽受驚濤駭浪的侵襲，亦得提心吊膽的提防觸礁的危險，在未知目的地的航行中，直到糧盡船破，生命結束的一天。因此我感到懊惱，我用手擊打牆壁、床舖，或在房間裏踱來踱去，竭力驅除心裏的煩悶，但卻無法真正的抹除。

在別人面前，雖是強顏歡笑；在朋友之中，縱是妙語如珠，但失去了生命的原動力之後，一切的活動有如行屍走肉一般。這種人生價值失落的觀念，使我產生了另一種生命的表達方式──毫無忌憚的發洩，為所欲為。以這種方式，這種行為來麻醉自己，並讓這種行為產生不幸後果，來懲罰、刺激自己虛空的心靈。那女孩遂成為我這種心理狀態之下的犧牲品。

我喜愛善良的人們，不論男女，並且樂意幫助他們。我與那女孩的關係，本質上也是如此而已。但在心靈煩悶與虛空的衝擊下，我提昇了對她的感情，把那化為男女之間的愛情。並且自認為很愛她。我曾嘲笑那些因為心靈孤獨與虛空，而盲目地追求愛侶的人，但我卻也落得和他們相去不遠。我的心理並非真正「誠實」的愛她，所以我的表達方式逐漸缺乏深謀遠慮與理智的選擇，毫無責任感。

我不太願意認真的考慮結局會變得怎樣，只盲目的輸出自己的感情，並以為這樣子是對她有益。如今，我深感懊悔，我或多或少傷害了那位好女孩。我一向自認為理智，但在失落的衝擊下，便做出如此的傻事。今日的思考，使我對自己以前的失落感到厭惡，同時也體會了基督徒人生觀寶貴的一面，現在我竭力回到有價值的人生觀中。願神眷顧你。

弟B上



哈利路亞B弟兄：

非常高興你能體會基督徒人生觀的寶貴，並企圖重回有價值的人生觀。

主耶穌所設「浪子的比喻」正是如此，我們自小就生活在安舒的環境裏，很難體會那種日子的寶貴，雖有等到我們經歷了痛苦的經驗後，才能品嚐主恩的滋味。那位浪子雖離了家，卻不忘記他父家中有豐盛的美食，同樣，以前的信仰表面上對我們無所助益，但當我們遠離父神的圈欄而飽受風霜時，也能使我們了解在神的家中有無限的慈愛等待著我們回頭。

世上的先知、偉人和我們相比並無任何特殊之處，正如雅各書所說：「以利亞與我們是一樣性情的人。」但他為何能行出凡人所不能的事呢？乃因為他的信心接受了考驗之後能成功。正如那天我們所查考的雅各書第一章第三、四節「因為知道你們的信心經過試驗就生忍耐，但忍耐也當成功，使你們成全完備，毫無缺欠。」沒有經過試驗的信心，不算完備，但往往有許多人在經過試驗後卻不能成功，其失敗的主因就是沒有像第五節以後所說的「憑著信心向神求」。

不只你面臨了信心的考驗，就是我，甚至所有的基督徒也都一樣。我們必須接受心靈被知識啟發後，所面臨的衝擊。以前，我們只知道一味的相信別人所講的就是對的，思想單純，並沒給予我們任何的困擾。可是當那把我們蒙在鼓裏的蓋子被掀開之後，我們似乎被喚醒了，我生命的意義何在？像動物一樣只顧三餐的飽足嗎？我信仰的意義何在？人家要我信我就信嗎？我的內心有無真正的生命原動力？這一連串突如其來的思想，叫我們不知如何去應付，信仰也就隨之冷淡，生活也就隨之黯然，何其可悲啊！

錯在誰？是因教育啟發了我們的思想嗎？不是的，當我們的思想被啟發後，我們可以追回神吹在我們人體上的靈氣，不再像動物一樣盲目的生活，盲目的信仰。是因基督教的信仰不能接受理性的衝擊嗎？真理是歷久不衰，可以接受任何時期的考驗，主耶穌在馬太福音談及兩等根基時，也強調出一個真正的信仰是建立在磐石上，不怕雨淋、風吹、水沖。所以就如我跟你說過的，當我們沒有得到真正答案時，並不表示答案不存在。而是我們誤解了它，或是還沒找到。

這樣，錯誤的關鍵在那裏呢？阿摩司書八章十一節說：「主耶和華的話。」今日社會的混亂千百倍於往昔，就是因為他們有了知識以後，知道追尋人生的真義，卻不向神求答案，結果就在世界上越摸索越混亂，心靈越飢渴，就一直尋求自我麻醉、新奇的刺激、情緒的發洩。在「未來的衝擊」一書中刻劃得非常清楚，所以世上的知識只是叫人自誇，並不能使人得到真正的智慧。

當我們自覺不能得到有意義的人生，不能得到內在生命的時候，就表示我們已缺少了智慧，此時就要如雅各書第一章所說：「你們中間若有缺少智慧的，應當求那厚賜與眾人，也不斥責人的神，主就必賜給他。」以往我們對神的禱告始終自認為懂得很多，如今我們已發現了自己的軟弱，就當抱著使徒行傳第三章那位疾腿得癒者的心情──指望得著什麼。和你交通後，我們都悟出了聖經上所說的：「敬畏耶和華是智慧的開端」的真諦。本想當牧師的尼采為何最後竟宣判「神已死」呢？就是他滿有屬世的知識，卻不知向神祈求屬靈的智慧，就這樣落得瘋狂的死亡，哀哉！

我們何其榮幸的生活在知道要正視人生的世代，又何其不幸的處於誤解人生的環境中，何去？何從？該如何做取捨呢？當車中的乘客上上下下的隨從人家匆忙的度過一生，當追尋不到真正人生的青年，裸露著發洩內心的情緒時，我們要隨從嗎？不！我們應該從其中跳出來，我們要可憐他們，我們要引導他們走向富有意義的人生，就如我們看到有人掉在井裏，不是跟著他跳下去，而是把他拉上來。

啊！人生的旅途是那麼漫長，而且又須連綿不斷的追求，如果中途停下來，時常會就此迷失了方向或使追求的心冷卻。然而人又是那麼軟弱，獨立的追求往往會有懈怠的時候，因此，真神設立教會的目的之一，也就是要大家在這旅途上彼此勸勉、彼此交通、彼此激勵。以往之所以誤解人生、遠離真神，就是交通不夠，因為你要追尋的答案，在別人或許已得到了。好像還有很多話沒有告訴你，餘容後談。願主祝福！

A上